李昂,本名李孝友,湖南省衡阳县人,大学文化。1962年7月参加工作,历任新民中学教师、校长,衡阳市教育科学研究所所长,衡阳市教育局副局长。系教育学科带头人,全国优秀语文教育工作者,全国中学语文教育研究会常务理事,全国校园文学研究中心副主任;同时是中国作家协会湖南分会会员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,中国戏剧文学学会顾问,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兼年度丛书编委。先后在《羊城晚报》、《人民日报》、《湖南文学》、《萌芽》、《作品》、《芳草》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。已出版教育专著《教坛漫笔》、《语文之美》、《诗词之美》、《叙事的艺术》、《说理的艺术》、《高考作文绝招》等。文学作品有诗词集《生命的吟唱》、散文集《明月如镜》、中短篇小说集《樟树湾轶事》、
长篇小说《太阳从这里升起》等。主编的丛书有《中国校园文学精品》、《中学生作文大观》等。总著述逾五百万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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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 昂
我的卧室墙上挂着一双草鞋,苎麻编的,已经半旧,一只底部还穿了个小洞。我却敝“履”自珍,因它为我赢得殊荣,尤其是勾起我对青少年时代的记忆,是那样深情难忘!
小时候,我们乡里伢子,多半是打赤脚。到了十岁,我就像父亲一样穿起了草鞋,其时我已读到高小,学校离家八九里,又是石碴子路,赤脚自然不行,布鞋又易磨穿鞋底,草鞋便成了便宜的首选。再呢,每逢星期天,我要到十多里开外的陡山去砍“杆子柴”,这就更显草鞋的优越性:翻山越岭脚不打滑,平地更是健步如飞。
1954年秋,我考取了湖南私立新民中学(今衡阳县六中前身)。我家距学校110华里。沒有公路,只有一条三尺来宽的青石板路。那天清早,我穿着一双笋壳草鞋,挑起箱子、被子赶路。正是“秋老虎”季节,白花花太阳晒得人头晕脑胀,蚕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落在石板上。手臂、衣服上结起厚厚的盐霜。走到一个叫李子园的地方,两个脚后跟生生作痛,殷红的鲜血直冒,原来被草鞋磨出拇指大的血泡。
沒奈何,只好到路边店子歇歇脚,向店家要了两块破布片,搓成两条烂布筋草草包扎一下。又花两分钱买了一壶热茶,咽下出发前母亲塞在我被包里的两只桐叶高粱粑,就当是中餐了。然后一颠一拐继续赶路,直到太阳落山时分才到达学校所在的晓云山头。站在宽敞的操场,头一回眺望那在田畴间的衡邵公路上奔驰的汽车,我还以为是哪些个大力士,背着秋收的扮桶跑得那么欢呢。
因为这样赶路太辛苦,后来就把一天的路腾做两个半天走。次年暑假,我们中午从学校出发,傍晚在一个叫高真寺的地方落宿。那次可谓学子大会师,除了我们新民的,还有船山(今衡阳市一中前身)的、成章(今衡阳市八中前身)的……高真寺虽说是“寺”,但既没有庵堂,也沒有菩萨,只有一个偌大的戏台。台前草坪有许多稻草堆,一人抱来两捆,垫一捆作枕头,盖一捆作被子。月光如水,荷香扑鼻。不知谁倡议以校为单位拉歌,于是你一曲“二呀么二郎山”,我一曲“我骑着马儿过草原”……嘹亮的歌声一阵高过一阵。戏台两边分别以“高、真”二字领头的楹联成了即兴的节目。这边的放吟“高唱入云,此曲只应天上有”;那边的高歌“真情逼露,斯人莫道世间无”……六十多年过去了,同学少年那风华正茂的聚会场景犹在目前。
初中毕业,其时衡阳县沒有高中,我便考取了前身为国师附中的衡山二中(今衡东一中前身)。正逢“大跃进”,学校兴“开门办学”,或去农村修水库、造梯田,或到铁路工地修筑京广复线……这便与草鞋形影不离了。我校的筑路工地在小镇霞流寺附近,要削平整整一个山头。苦战月余完成任务,领队的谭副校长写了一首诗,同学们拾来碎瓷片,把它镶嵌在铁道旁边的悬崖上:“我们能移山倒海/我们能旋乾转坤/北上的列车啊/请告诉毛主席/我们是民族的脊梁/是社会主义建设的尖兵/。多年后,每当我到省城或别的地方出差经过此地,张望那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诗章,仍止不住心潮澎湃……
光阴荏苒,1962年夏我参加工作,分配到衡阳县教研室,任中学语文教研员兼函校专师。为提高中小学语文教师的教学水平,三年中间,我走遍全县84个公社的山山水水。犹记1963年高校招生,我任衡阳县三中考点主任,跟四中的戴老师、县公安局的老王同志,上午十时从县城西渡出发,每人一双草鞋,三人共一条扁担,轮番挑着两只装着试卷的壮鼓鼓的麻袋,往百里之遥的考点进发。一路高山密林,几条山冲不见人烟,间闻野兽嗥啸,令人汗毛直竖。屏住呼吸加快脚步,终于有惊无险于掌灯时分抵达目的地。这在警车押卷的今天听来简直匪夷所思,却是当年我们的亲身经历。
这以后,我调到初中时的母校(1958年改名为衡阳县六中,并已是完全中学)工作,生活安定,寝室、教室、教研室三点一线,不要走远路了,只是逢上登山旅游之类的场合,我还是喜欢穿那通风透气、快捷便当的草鞋。五年前,我76岁再游南岳衡山,途经南天门时口占一绝:“婉谢缆车辞杖筇,年虽老迈兴无穷。草鞋便作量天尺,量罢南天到祝融。”此诗在《当代诗词》(广州)发表,并荣获“神州诗词大赛”金奖。感谢我的好伙计:草鞋!
凝视草鞋,感慨良多。今天交通发达,车船便当,往昔那种“上磨肩膀、下磨脚板”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,草鞋也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这当然值得庆幸。然而我想,那种吃苦耐劳、坚毅顽强的
“草鞋精神”却并未过时,亦不应被遗忘。
寄情传家宝,故撰《草鞋缘》!
李 昂
“槽屋”,是我的故乡——衡阳县农村方言,指的是昔日土法造纸的场所,因为造纸的关键工序是在一个偌大的水槽中进行。至于“屋”,不过是用稻草或芦苇盖成的简陋棚子。我参观过耒阳市蔡子池。“蔡子”是对造纸术发明者蔡伦的尊称;“池”呢,跟“槽屋”一样,也是指原始的造纸坊。
我这辈子虽以教书为业,而祖辈却以种田、造纸营生。对于造纸,我不但孩提时即耳濡目染,而且少年时代还着实有过两年地道的造纸生涯,因而对它有一种特别的情愫。
那是68年前,1952年夏,我高小毕业,虽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全省闻名的湖南新民中学,但是交不起上学的费用。父亲说:“跟我学造纸吧,自己挣钱再上学。”
初进槽屋学手艺,按照习俗,要备办“三牲”(肉鱼鸡)、燃起香烛祭祀蔡伦先师。父亲领我在蔡子画像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。其时对于蔡伦造纸术自是不甚了然,直到后来在中学历史课本,以及范晔《后汉书》、郦道元《水经注》中,才懂得“蔡伦纸”的由来。此前,文字是刻在龟甲或竹简上的,笨重而不便携带;也有的写在丝绢上,又昂贵而难以推广。蔡伦从江边漂洗丝绢的蚕妇那儿得到启发:漂丝时,好的蚕丝被取走后,剩下一些残丝碎绢,在竹篾席上留下薄薄的一层。人们把它取下晒干,用来糊窗户,包东西,或者写字。从而想到:能否找到廉价的材料来代替昂贵的丝绢,造出经济、实用的写字工具?经过反复试验,终于用树皮、破布、废鱼网等造出植物纤维纸来。耒阳蔡子池展示蔡伦纸的生产工序,跟相距百余华里、我家乡槽屋的生产过程大同小异,只是造纸原料换成取之不尽的竹子了。
说是竹子,并不是隔年、更非多年的老竹,而是由当年的春笋长成的嫩竹。每年立夏至小满期间,砍下那刚脱去笋壳的嫩竹,把它裁成一人多高的筒筒,再破成二指宽一块的片片,搁在长方形的土坑里用石灰水淹泡。至少百日以后,将淹透的、唤作“纸料”的嫩竹片从石灰水坑里捞出来洗净,运进槽屋,码成堆,用窄窄的条锄去挖;挖烂以后,放到三尺见方的木墩上用宽叶大刀去剁;剁碎以后,放在凿了一道道浅浅沟槽的麻石上去踩——不是两脚往下踩,而是一只手攥住缆绳,一只脚支撑身体,另一只脚由内向外尽力滑泻过去;踩过之后,再倒进碓臼里去捣;直到捣成浆状,才将它倒入一个六尺来长、三尺来宽、四尺多高的水槽。经过这么多道工序,嫩竹总算成了纤维纸料了。这“挖、剁、踩、捣”的每一个流程,都是汗流如雨的重体力活。
备好了纸料,接下来,还需用长长的竹笊在水槽中来回快速划动,把那些较为粗长的“纸筋”捞出再去“回炉”,弥漫在水槽里的便都是毛绒绒的嫩竹纤维,可以用来造纸了。
故乡的槽屋造的有两种纸。一种是较为粗糙些的,造出后,用“()”形铁凿在上面凿上一串串弧形图案,作为祭祀先人的冥币,亦即“纸钱”。我家造的是另一种质地较为薄匀、光滑的“湘包纸”,大抵接近中小学生练习簿中的纸张。造纸工具是一张约80公分长、40公分宽的长方形帘子,用绣花针般细细的竹签密挤挤地编成。操作时,两手各握纸帘一端,向前呈45度角让它往水槽里“吃水”,回过来再往后“吃水”一次,溶了竹纤维的浆液从竹帘四面绵绵地涌上来,而后浆液、纸筋从竹帘前沿溢出,水从帘缝滤下,帘上便沉淀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般的纤维,这就是一张未来的纸了。
之所以说是“未来的纸”,是因为它还要经过下列的工序:竹帘从水槽里“舀”出的湿漉漉的纸,要一张张贴到一个木架上。待叠到四尺来高,便用杠杆原理把水榨干。而后,再用棕刷把纸张刷到焙灶上烘干。最后,把烘干的纸张打成捆,用中碗大小的不同石头由粗到细将纸边反复打磨,直到看去像一摞摞崭新、光鲜的书本一样,这才挑去上市。
刚进槽屋那半年,我跟小舅一起备料兼焙纸,父亲则干掌帘造纸的技术活。后来,因为父亲长期双手泡在水槽里,以致手指“穿螺”,血珠直冒,我便自告奋勇要接替他。父亲开始担心我掌帘下水把握不好角度,造出的纸张会厚薄不匀;后来让我一试,方才应允。其时我才13岁,个子比纸槽高不了多少,于是在水槽边垫了两块土砖,上面搁一块厚实的木板。站在木板上就操作自如了。
掌帘比备料看似轻松多多,再者,听那连通纸槽的竹枧里潺潺的流水声,和竹帘“咚哐、咚哐”的“吃水”声,仿佛是美妙的音乐;但要是让你天天“钉”在这纸槽边,你就会知道它的滋味了。夏天,山冲那鸡虱一般的蚊子成群结队蜂拥而来,那用锯木灰等做成的笛子似的蚊烟全然无济于事,上身因在不停运动还好一点,两脚则沾满芝麻也似黑乎乎一片,奇痒难耐。冬天呢,水槽结冰,父亲往里面吊了一只燃着木炭的铁皮桶,但也只能化冰而已,槽水还是冷生生的,十个手指都冻成了红萝卜,鼻水不停地往外流,有时便冻成了冰棍。……
光阴荏苒,转瞬便到耄耋之年。时代车轮飞速前进,今天,造纸早已实现了机械化,原始的造纸术及其伴随的槽屋则已悄然离退。但往昔的造纸岁月,我总是难以忘怀。这不只因为那两年的辍学务工,帮助家里解决了经济困难,圆了我的中学梦,以后又上了免费的师范大学;还因为我少小时便学会了造纸,有一种四大发明之一的传人的自豪感。而那段艰辛的劳动锻炼更让我刻骨铭心。我曾在一首《槽屋吟》的小诗里写道:“遍体汗淋紧咬牙,指头冻硬脚叮麻。坊间吃得千般苦,戒我平生远侈奢!”两年的造纸生涯虽然推迟了我上中学的时间,却为我平生养成刻苦耐劳、克勤克俭的品格打下坚实的基础,无论顺境、逆境都不曾被动摇、摧垮过。
多谢了,我的槽屋生涯!
李 昂
“粉笔生涯六十年,童心未泯雪盈颠。“这是我最近所写《自题小照》中的两句。我这辈子先后待了几个单位,但都离不开一个“教”字。虽当过中学校长,当过教育科研机构负责人,也当过教育行政干部,但说到底,我是个“教书匠”,平生不曾离开三尺讲台,直到现在。
1962年8月我大学毕业,分配到衡阳县文教科,担任中学语文教研员兼函校专师。是年9月,我去金兰学区给老师们面授课文。金兰镇离县城西渡70来里,虽有一条衡邵公路,但没有始发客车,从衡阳城里开来的过路车又买不到票,我便开动“11”号——步行前往。脚上穿一双笋壳草鞋,头上搭一条湿毛巾。走着走着,毛巾上水分蒸发干了,就在路边水田里浸湿、拧干,又搭在头上。
本来,面授可在区里乃至县里举行,但为了节省老师们的时间和开支,我尽可能送课到片到校,同时也听老师们的课,了解各校的教学情况。每年我都要徒步跑遍全县11个联合学区、84个学区的四五百所学校,有的去过两次甚至多次,总行程不下万里。
这样虽然辛苦,但老师们强烈的求知欲使我十分欣慰。来听课的不只语文教师,还有各科、乃至全体教师,甚至有当地的基层干部、商店职员。面授那天仿佛成了当地的节日。教室里坐不下,就站在窗外听。初出茅庐的我,一种“教师的教师”的幸福感便油然而生。
其间有许多动人的故事,限于篇幅,这里仅说一件:1963年国庆节,长乐学区两位男女青年教师借来一辆吉普车,接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。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原来他俩恋爱中遭到男方父母的阻挠,面临分手的危险,刚好我去那儿讲授《孔雀东南飞》,两人深受感动,决心冲破阻力,终于如愿以偿。这一来,我便成了他们的“月老”……
犹记1963年大学招生考试,我担任衡阳县三中考点主任,与县四中的戴老师和县公安局的老王同志,一同穿着草鞋,共着一条扁担,两只装着考卷的麻袋,从县城西渡轮番挑着往90华里的目的地进发。沿途是茅封草长的小路,两边高山密林,几里远不见人烟,间闻野兽嗥叫,令人毛骨悚然。屏住呼吸加快脚步,终于在掌灯时分赶到那个叫清潭乡的地方,三个人的衣衫都汗 湿了。次日跛着脚来回巡考。这在武装送卷的今天简直匪夷所思,却是我们的亲身经历。
1966年秋,我调到衡阳县六中(今衡阳市新民中学前身),任教高中语文;后任教研组长兼文学社指导老师,仍教两班语文;即便以后当了校长,还教一个班的课,并为请假的老师代课。我总觉得,脱离讲台便不自在,不踏实,而一进课堂便如鱼得水。1979年至1982年,我和组内同仁一道,赢得原衡阳地区高考语文成绩三连冠。1983年,在衡阳地区教育局组织的“创最佳课”活动中,我执教的《阿Q正传》荣获全地区三堂最佳课之一。
教学之余,我还从事笔耕,先后在《湖南教育》、《人民教育》、《教师报》等刊发表20余篇教育、教学论文及经验文章。其《语文课“教学生能自读书”的探索》一文荣获全国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颁发的金奖。同时,我写的“下水作文”,有近20篇以散文、杂文等体裁在省级以上报刋发表。1984年冬,在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反映中学生活的长篇小说《太阳从这里升起》。
其时,某出版社和某教育类报刊社都想调我去工作,我都婉言谢绝了。我始终只乐于当一个业余作者,讲台才是我的终极归宿。感谢讲台,它使我练就了过硬的“招数”。比如教古文,我不用带教材,一支粉笔一张嘴,熟练的“背功”磁石般吸引着学生;再如,我从不照搬现成的教参资料,而着意融入自己的体验,以师之体验促生之感悟。每当看到同学们那水葡萄般心领神会的眼神,我就觉得无比满足。尽管20余年吃的食堂饭,不是几坨油豆腐,便是几只烧辣椒,但都不觉得苦。
直到1991年我年逾五十,才结束与老伴两地分居的日子,调入衡阳市教育科学研究所(今市教科院前身)。两年后,又调入衡阳市教育局。无论任所长还是副局长,我总有四分之一左右的时间待在学校,听课、评课兼上课。1992年,衡阳市人民政府授予我“中学语文学科带头人”称号。1994年,我领衔创建的《中学语文听说读写四能一体训练》教改项目荣获湖南省教育厅颁发的金奖。次年4月,全国中语会组织25个省市的语文教师代表来雁城观摩、取经。
退休后,我没有闲着,仍应邀到全市,包括县、区的学校举行校园文学、中华诗词、高考作文等项义务讲座。即便2016年秋身患脑梗塞,落下了左边肢体麻木、胀痛的后遗症,仍借助电动轮椅到校讲学。作为全市首位语文学科带头人,我应对教育质量的提高多尽绵薄之力,尤其是语文学科的地位、作用日益突出的今天。退休以来,我义务讲学300余场,听课达50余万人次。
古人云:孔子有弟子三千,贤人七十二。不揣冒昧,我的弟子中也有许多贤人,而门生之数则远超三千。我感到无限荣幸。如果有来生,我仍愿栖居三尺讲台。
于“北美校友群”中读子灿先生《妹妹之死》,勾起往事之回忆。
(一)
七尺男儿陷劫波,
荆冠一戴便成魔。
许他六月天飞雪,
我是黉园一窦娥。
(二)
曾羡鸳鸯两共依,
《上邪》一曲扣心扉。
“立场”剑指情丝断,
大限来时彼自飞。
(三)
年关二妹走天涯,
雨雪纷纷何所遮?
戏剧中人原杜撰,
喜儿讵料出吾家。
(四)
厨房楼枕换粮去,
夜雨揣镰偷竹嵌。
指血淋漓和泪淌,
斯文扫地我何堪?
(五)
歇晌哨声如赦令,
弯腰扪腹作狂奔。
自留地里倾情泻,
便是人间快活神。
(六)
壮汉时穿巾帼衣,
旧棉翻作老羊皮。
呢衣一件充饥了,
岂可吹毛更索疵?
(七)
薯丝一碗了无油,
似捧珍馐热泪流。
“义务”砍柴逢漂母,
人间大爱贯千秋。
(八)
亲朋都共浮云散,
庭院青苔漫地铺。
为问梁间双燕子,
来年还到我家无?
(九)
忠奸故事说千回,
一阵喑呜一阵雷。
客散随将门户掩,
室空不怕贼人来。
(十)
屋后山泉白玉莹,
时烹野蔌济书生。
明朝知我登程去,
一夜潺湲惜别声!
注:
红羊,是指中国农历甲子的丙午、丁未之年。因为丙、丁、午三者都属火,火是红色,而未则属羊,合起来则称“红羊”之年,也就是灾难之年。每隔60年有个红羊年。本诗写的是最近的一个红羊年,即指1966~1967年,实际上指的“十年浩劫”。
十首绝句说往事,字字句句费沉吟。君不见,苏子赡,平生功业竟何在?回首向来萧瑟处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